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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木木廿
上周，闵熙珍正式交出了从K-Pop大厂SM娱乐跳槽到BTS所属的HYBE后的第一个女团作品NewJeans。从K-POP新裤子第一首歌《Attention》公布MV开始，关于歌曲本身，评论几乎一边倒地都在夸阳间曲。
有趣的是，几个月前，另一家大厂JYP的新女团NMIXX的拼接风出道曲《O.O》一上线却被很多人吐槽是JYP史上最难听的出道曲。而K-Pop因为难听被挂上热搜的阴间曲说起来还不少：aespa的《Next Level》、BLACKPINK的《How You Like That》、ITZY的《In the morning》和NCT DREAM的《Hot Sauce》……只在粉丝圈层被诟病难听的歌就更多了。
NewJeans证明，2022年，要席卷K-Pop人的朋友圈，歌曲不必怪，更不必难听。那K-Pop为什么不选择只做阳间曲让大家其乐融融地听歌,而非要发些难听的歌讨骂呢？今天，我们就一起聊聊K-Pop坚持做难听的音乐，究竟图什么。
K-Pop本没有阳间曲，难听的歌多了，阳间就成了一种褒奖。在听到一首新歌时，大家似乎越来越习惯先给它定性：是阳间曲还是阴间曲。这些难听的歌在刚发行时，往往评价两极分化也最严重。
*NCT DREAM的《HOT SAUCE》和OH MY GIRL的《Dun Dun Dance》同时发行当天某粉丝论坛的投票帖
奇形怪状的阴间曲各有各的难听。可能像NCT 127的《Sticker》旋律性不强，让人抓不着调；可能像aespa的《Next Level》，打破常规结构，让人捉摸不透哪句是副歌；可能像NCT DREAM的《Hot Sauce》，元素堆砌得有些吵耳朵，让人不知道噼里啪啦在念啥；也可能像NMIXX的《O.O》，拼接了乍一听八竿子打不着的乐段，让人在每个出其不意的转折处都和歌名O.O一样两眼一黑。
这些难听的歌，不太会是那种让多数人听一遍就能跟着哼的音乐。甚至是歌曲的演唱者，在听到demo时也会感到错愕额；即便是习惯性控评说好话的粉丝，也有夸不出口的时候。
*NCT 127的成员听过《Sticker》的demo后直言感觉被歌教训了*NCT 127《Sticker》下的热门评论
听众都是用耳朵投票，真香定律总是发生在这些难听的歌上。很多人虽然一开始不喜欢，但也会慢慢对这些歌上头。BLACKPINK因为难听上热搜的《How You Like That》已经在国内流媒体音乐平台以3元的单价售出了超过300万首，aespa改编自电影《速度与激情：特别行动》主题曲的《Next Level》在发行超过了一年的今天仍在国内主流平台QQ音乐上保持着全站一千多名的位置。
难听却上头背后的原因一定是复杂的，但如果要简单粗暴地从音乐本身来找答案，或许可以套用期待视野理论。
期待视野是接受美学代表人物姚斯提出的一个概念，认为文学受众在阅读作品时会根据自己已有的审美经验对内容有一定的期待，而人们的期待与新作品之间的不一致被描述成审美距离。放到音乐上，如果审美距离过近，下一秒出现的和弦、音符都在预判之中，听者很容易觉得无聊。而如果审美距离过远，下一秒出现的内容都令听众的期待视野陷入完全陌生的状态，那作品自然难以被接受。
今天讨论的这些难听却上头的歌，往往不是因为粗制滥造而在一开始就遭到嫌弃。实际上，它们可能都拿捏住了刚刚好的审美距离，既超出人们原有的期待视野，带给人新鲜感，又不至于过分难以入耳，让人再也不想听第二遍。
音乐诚然是K-Pop的核心，但K-Pop又不止音乐，更是集合听觉、视觉、叙事的内容综合体。从上游的概念策划、音乐制作、视觉设计，到艺人唱跳能力的培养，再到最终歌舞的包装呈现、完善的曝光和评价体系，甚至偶像人设的打造，每一环都是筑起K-Pop 偶像崇拜大厦不可或缺的部分。
除了音乐本身，会讲故事又带给人视觉冲击的MV，极具观赏性的舞台，偶像生活日常的露出、与粉丝的互动，包括满足粉丝社交需要的社群圈层，K-Pop吸引粉丝注意力的方式可谓五花八门。而在粉丝不断关注和讨论偶像时，这些难听的歌会一遍又一遍地被听到，逐渐真香也就不奇怪了。
*Red Velvet《Feel My Rhythm》MV解析 via Bilibili @cody加鸡腿
虽然有人会真香，但做难听的歌也要做好多数人始终不上头的准备。是什么在支撑K-Pop承担这种风险呢？
1.最赚钱的销量和播放量不完全呈正相关
在讨论K-Pop艺人的音乐成绩时，音源、销量和油管是三项重要指标。
音源指歌曲在韩国Melon等流媒体平台的播放量，和音乐本身强相关，基本反映歌曲在韩国本土的影响力。油管指MV等视频内容在海外平台YouTube的播放量，反映路人，尤其是海外观众对作品的关注度。音源和油管成绩大致能体现艺人的泛人气，而这两点在产生经济收益上并没有销量来得直接。销量指实体专辑的销售量，与死忠粉数量及其购买能力密切相关，能更直接地为娱乐公司赚回真金白银。
销量和音源不完全呈正相关，这点在K-Pop男艺人的作品上体现得尤为明显。根据韩国销量统计网站Circle（原Gaon）的数据，2021年韩国实体专辑销量的前18位全都是男团作品，而这些作品包含的歌曲只有BTS的《Butter》和《Dynamite》（收录于《BE》）进入了音源榜前20。Twice的《Formula of Love: O+T=<3》是销量排名第一的女团作品，但其收录曲也没有进入音源榜前20。
2.成熟的产业体系催生买专动力
不靠音乐的传播度，销量由什么来支撑呢？首先，丰富的打歌节目为艺人回归提供了充足的舞台曝光，而舞台绝对是很多粉丝爱情开始的地方。
越来越复杂的编舞、精致的服化道和艺人高质量的呈现令K-Pop舞台具有很高的可看性。被舞台吸粉后，粉丝又能通过各类直播、综艺、视频物料深入立体地了解偶像，躺平在坑底。偶像发专时，粉丝自然愿意支持实体。一些艺人甚至在音源公开前的预售期就能达成实体百万销量。可想而知，粉丝在贡献销量时并没那么在乎歌是不是难听。
*ATEEZ迷你专辑《THE WORLD EP.1: MOVEMENT》音源上线5天前实体销量就已突破110万张
不仅舞台卷、物料卷，K-Pop实体专辑也在卷。K-Pop实体专辑不仅设计别出心裁，还会配置写真图册、小卡等各式精美印刷品。在光驱都不太容易找到的今天，CD似乎不那么重要，带给人拆盲盒式快乐的小卡让实体专有了灵魂，也有了收藏价值。实体专辑也经常配合签售等活动售卖。疫情以来，签售会被搬到了线上，世界各地的粉丝只要专辑买到位，都有机会跟偶像一对一打视频电话。
*Red Velvet《The ReVe Festival 2022- Feel My Rhythm》实体专辑配置
此外，完善的评价体系更是为粉丝买专提供了强大动力。销量的统计口径几乎覆盖了所有正规销售渠道。以中国来说，粉丝在KTOWN4U等网站上购买的直邮实体专都会被计入Hanteo和Circle两大权威榜单，为艺人的销量成绩添砖加瓦，最终体现在打歌节目排名、年末颁奖等评奖评优活动中，对艺人获得荣誉发挥作用。
*BTS实体专辑KTOWN4U售卖页
3.娱乐公司在音乐发行之外也能创收
韩国娱乐公司对艺人有着较强的掌控，既制作发行歌曲，又掌握艺人经纪。只要人气和热度到位，歌难听似乎也不能成为商务和代言找上门的阻碍。频频出新的官方周边、由艺人和歌曲衍生的氪金游戏等等，都是创收渠道。
疫情初期线下活动停摆后，韩国娱乐公司迅速把重点转移到了线上。2020年2月，SM娱乐开始在官方粉丝平台Lysn上推出泡泡（Bubble），提供模拟粉丝与艺人一对一实时聊天窗口的付费服务。
2021年，被戏称为21世纪最伟大发明的泡泡上线的第二年，SM负责开发运营Lysn和Bubble的子公司DearU就扭亏为盈，净利润达到了54亿韩元。2020年8月，两大巨头SM和JYP联合创立了全球首家线上演唱会公司Beyond LIVE Corporation，推出了线上演唱会品牌Beyond LIVE，并举办了一系列付费的线上演唱会。虽然Beyond LIVE营收情况不如Bubble理想，但也能看出韩国娱乐公司在拓展业务上的驾轻就熟，以及K-Pop粉丝强大的购买意愿。
得益于丰富的变现渠道，韩国娱乐公司的营收不完全依赖流媒体播放量。这或许从根本上给了K-Pop做难听音乐的底气。更何况，回到音乐本身，除了那首难听上热搜的主打，同时发行的EP和专辑里也不乏质量有保证、风格打安全牌，让粉丝听一遍就爱上的阳间曲。即便实在接受不了难听的主打歌，粉丝在音乐上也有充分的选择余地，爱不会轻易消失。
往小了说，难听的音乐用处很直接。一方面，舞台是K-Pop的一大关键，有时剑走偏锋难听的音乐能更好地服务于舞台，配合作品要传达的概念，给人冲击感和新鲜感，为演唱会、打歌舞台带来更好的观赏效果。另一方面，如果难听能成为一个话题被关注、被讨论，这对作品宣发、艺人推广也不失为一件益事。
往大说，做难听的音乐，何尝不是一种对大众审美边界、流行文化边界的积极探索，让人们对未来的流行音乐总是怀有期待呢？
拼接风逐渐被市场接受或许就是大众审美边界被拓宽的一个例子。拼接指把不同节奏型、不同风格，甚至都不在一个调上的乐段放在一起组成一首歌。上世纪末，SM就开始就往K-Pop里加拼接元素，H.O.T.的《遵从》就是典型代表。少女时代2013年的《I Got A Boy》更是很多人入坑K-Pop后上头的第一首拼接歌。
在过去二十多年里，以SM为首的韩国娱乐公司时不时就会做几首拼接歌。而这几年拼接风在K-Pop乐坛的浓度更是肉眼可见地提升。2021年，元宇宙风女团aespa《Next Level》的爆火或许标志着拼接风在更大程度上被市场消化。
稍微留意近些年K-Pop组合的概念和愿景，不难发现不少组合都是奔着引领时代去的。Pledis娱乐2015年推出的男团SEVENTEEN被日媒称为次时代男团，SM在2016年推出的NCT（Neo Culture Technology新文化技术）被冠以划时代男团，开头提到一出道就大玩拼接的JYP新女团NMIXX组合名含义就是将象征Now、New、Next的N与象征组合和多样性的MIX结合，寓意组合将引领新时代。且不说这些娱乐公司有没有真的付诸实践去探索前沿，亦或只是在套用包装，都不难从这些字眼里感受到K-Pop想不断迭代更新的意图。
纵观所有音乐分支，对比一百多年前就已经发端的无调性音乐，或是更前沿更小众的实验性音乐，或许这些难听的K-Pop歌曲既算不上新潮，也算不上难听。但如果是在流行文化的范畴里不断打破重建，挑战大众的耳朵，又怎么不算一种是一种对内容的深耕和创新呢？这种深耕和创新，或许也正是推动K-Pop产业持续向前的内在力量。
-全文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