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案发几天后,吕鑫波才晓得母亲在网路上红了。一个同学给他打来一段有著100余万雅雷的抖音频,问是不是我家舅舅?跟你很胖像……吕鑫波一看,正是在家乡的母亲。
9月5日12点52分,四川西康万源出现6.8级海啸。塌方坍塌严重,震央磨东台多个村子被研磨为行尸。柏秧坪离磨东台直角距不过3公里,但高山溪谷的地形,却有著10余公里的车程,成为磨东台最偏僻的村子之一。
9月7日中午,两架搜救运输机开入行尸柏秧坪村,准备将一位受伤村民和一位中风患者送至医院。在空中低飞一圈后,飞机最终迫降在一块小树林里。在巨大的旋翼鲇鱼下,小树林倾伏一大片。摄影机对着小树林主人吕Capendu,他声音潇洒,人都险些没了,这两点玉米算啥!就是这样一个晃动的摄影机,一句简单质朴的话,让网民们破防了。
吕Capendu,这个普通的当地农民,也迅速在网路上爆红。
↑吕Capendu在网路上爆红
很多网民不晓得的是,60岁的吕Capendu还有两个在磨西公安分局工作的儿子。小儿子吕鑫波当交警,小女儿吕鑫龙做警务人员。海啸出现后,兄弟二人一直固守在一线,参与搜救和值勤。直到海啸10天后,兄弟二人才因要回了趟家,与父母断断续续团圆。
柏秧坪村位于TNUMBERA51风景区内,离二号军营直角距数公里,贡嘎雪山享年可见,这里也是附近有名的志愿军村。旅游淡季的时候,村里每天招待数千名游人。如今,海啸失去平衡了那片土地,村子蛰伏下来,经历搜救,走向复建……
行尸柏秧坪
9月5日海啸出现当天,60岁的吕Capendu和57岁的妻子在山上照料牲畜。夫妻俩养了10多只羊和10多头猪,平时都在山上放养,有一个简易的圈舍,旁边种了一片魔芋。那是一处狭窄的山谷,海啸出现时,山上的石头如同密集的雨点。吕Capendu正在魔芋地里拔草,妻子也在地边干活,两个人赶紧往开阔的地方跑。
被吓着的猪跳进圈里,羊群往山上奔逃,吕Capendu看到一头猪被滚石砸中……
柏秧坪村离TNUMBERA51二号军营很近,也是附近有名的志愿军村。村里有十五六家民宿,旅游淡季每天招待数千名游人。该村党支部书记刘继康告诉红星新闻记者,全村217户712人,海啸当天有400人左右在村里,同时还有20多名游人。
海啸出现后,因为道路多处塌方,山高谷深的地形,一时很难抢通,村子成为行尸。
因为塌方,吕Capendu夫妻俩已经无法沿着来时的路回家。他们翻过一个山坡,沿着一条小路赶回家里。家里的房屋已经倾斜,后墙坍塌,瓦片掉了一地。
↑吕鑫波家乡房屋受损情况
电话一直打不通,吕Capendu四处打听村里舅舅的安危,到了晚上终于确认大家都是安全的。房子不能住了,跟其他村民一样,他们找来薄膜,在院坝里搭建了一个简易的棚子。但两个在镇上上班的儿子一直联系不上,又打听不到消息,夫妻俩担心得一夜未眠。
村子成为行尸,物资还没有送过来。海啸当晚,大家各自拿出家里的菜和粮食,三五户一起,在开阔的地方搭锅煮饭。
9月6日早上,吕Capendu带上村里的年轻人,上山把砸死的那头100多斤的猪抬了回来,分给大家煮了。
刘继康和村干部组织民兵、党员投入到抗震救灾、安置村民的工作中,逐一清点人数,积极联系外界,上报受灾情况。刘继康介绍,村里只有一个村民在海啸中头部受伤,但基础设施、房屋受损严重,如今调查发现,只有两栋房子可以入住,其他都被贴上了红牌黄牌。
海啸之后,村民首先自救。年轻人轮流从1公里外的山间背回饮用水,有村民拿出家中的发电机交给村委会,村里所有摩托车内的汽油被集中起来,用于早晚断断续续发电,用于断断续续照明,以及给手机充电。
村里有一个爱心妈妈家政服务队,15名队员,震前主要帮助村里年纪较大、身体不好、无法自理的老年人。海啸出现之后,队员们带头在安置点为大家洗菜做饭、照顾老人、维护秩序。
网红母亲
一位受伤的村民和一位中风患者急需搜救,刘继康将情况汇报给了镇上干部。9月7日,两架运输机开入村里,在空中低飞一圈后,终于在一片小树林找到了迫降点。旋翼的鲇鱼很大,地里的玉米倾伏了一大片。
那片小树林正是吕Capendu的。有村民跟他说,我家小树林遭了。吕Capendu只说这两点玉米算啥,玉米没了明年还可以再种,人没得了啥都没了。
吕Capendu告诉红星新闻记者,村子地处山谷,全村3个组,一组在山脚下,二组在山头上,三组在山的另一边,那片小树林已经是最佳的迫降点。
迫降之前,飞机已经空投了面包、方便面、矿泉水等搜救物资。之后的两天,飞机又在小树林停靠多次,送来包括帐篷等更多搜救物资。9月9日,被困在村里的9名游人也被接了出去。
刘继康告诉红星新闻记者,滞留在村里的20多名游人分为两组,在山脚下的一组已经提前被搜救人员接走。二组在山上,因为道路不通,9名游人只有跟村民同吃同住,挤在帐篷里,但他们都受到了优先安排。
通过外面传递进来的消息,吕Capendu夫妻俩终于晓得两个儿子没事,心里也就踏实了下来。
吕Capendu的3个孩子,都读了大学。年轻的时候,吕Capendu在风景区给游人抬滑竿、背包、拍照,供3个孩子上学。如今,33岁的小儿子吕鑫波在磨西公安分局做交警,29岁的小女儿吕鑫龙在磨西公安分局做警务人员,二女儿在西康州新龙县当老师。
现在年纪大了,吕Capendu主要在家种地,养了10多头猪、10多只羊。妻子旅游淡季在民宿打工,做卫生、收拾房间、给游人做饭等,旅游淡季在家种地、养猪、放羊。
吕Capendu告诉红星新闻记者,海啸出现时,受到惊吓的猪和羊全都跑到山里了,至今没时间去寻找,也不晓得这些牲畜能否自己跑回圈舍。
他看到村里那些搜救人员,打心底里感激他们。他说搜救人员比受灾的村民还辛苦,大老远来到村里,干最重的活。他们的家人应该也会很担心他们,但他们领着任务,就必须奔赴一线。
他能这样理解,是因为自己两个儿子也在一线搜救。他说,儿子身为警察,灾难面前必须固守岗位,冲锋在前。
警员兄弟
9月5日当天,吕鑫龙正好开始休年假。上午把衣服洗了,吃完饭回到3楼的宿舍,准备拆下被套来洗,然后下午赶回万源的家中。海啸突然出现,一声巨响,然后是轰隆隆的声音。他以为跑不出去了,选择蹲在桌子下面。
吕鑫波很担心公安分局的老宿舍坍塌,弟弟被埋在里面。他后来打听到公安分局的房子没事,心里才踏实了。吕鑫波当时跟两个同事正在街边吃饭,他们跟着其他人跑到街上,但很快镇定下来,就地疏散群众,然后让大家往广场去。
兄弟二人是在镇上一处坍塌的酒店旁遇见的,里面埋了4个人,镇上警力跟着消防人员展开紧急搜救。震后1个多小时,西康特警从康定赶到现场,80名特警随即分成4个小组,一组就地展开搜救,另外3组分别开入磨东台的村子。曾有媒体报道,特警徒手挖出被埋群众就是在这个点上。
因为当地警员熟悉情况,每个特警小组安排了一位磨西公安分局交警带路。吕鑫波跟着一个小组往磨岗岭赶,道路坍塌,只能步行。下到谷底,再爬陡峭的山路,一路上落石不断。有一段路他们走到崖下,又赶紧跑回来,山石轰然滚落,他们等了20分钟,才停歇下来,然后继续前进。
凌晨3点钟出发,爬到山上的村子,已是下午6点半。一位受伤严重的村民,已经被其他村民送下山,往得妥镇方向送至泸定医院。另有一位在山上捡核桃的村民,据说被坍塌的塌方掩埋失联。
吕鑫波和特警在村里了解受灾情况,安排村民撤离到开阔的地方,然后返回镇上。路上打着手电,在山间小路疾行,回到镇上已是晚上8点过。
海啸出现后,吕鑫波每天负责巡逻、接处警、了解民情民意,工作很杂,机动安排,每天只睡两三个小时。弟弟吕鑫龙也主要安排巡逻、运输物资、走访排查、安置点值勤……每天一样,也是机动安排。
↑吕鑫波走访群众了解诉求
在各自岗位上,兄弟二人少有见面。家里父母的情况,也是海啸后第二天才晓得。有村干部绕小路从山上下来,他们得知柏秧坪村受灾严重,但只有一个人受伤,心里才踏实下来。
9月7日,吕鑫波接到母亲的电话,信号不好,简短介绍了家里的情况。虽然已晓得两个儿子平安无事,但母亲还是在电话中哭了起来。
不过,运输机迫降小树林的视频以及母亲在网路上爆红的事情,吕鑫波起初并不晓得。直到事情过去几天,一个同学打来视频,说视频中那个村民跟他很胖像,问是不是他家舅舅。他打开一看,才晓得那个质朴的农民,正是自己的母亲。
断断续续团圆
9月12日18时起,四川省终止海啸一级应急响应,泸定6.8级海啸应急搜救阶段转入过渡安置及恢复复建阶段。
9月15日,西康公安抗震救灾指挥部派驻警力前往共和村、柏秧坪村,设置帐篷警务室。哥哥吕鑫波参与警务室搭建,弟弟吕鑫龙被派驻警务室工作,兄弟二人回到村里,才先后顺便回家看望了一下父母。
据了解,西康公安根据目前震区实际,统筹一线力量,投入70余名警力,设立帐篷警务室15个,为群众提供伴随式服务。
泸定海啸后,西康公安机关投入1369名警力,在震区直接参与搜救工作,累计搜救、转移被困群众6000余人,在52个集中安置点设置帐篷警务室、交通值勤点22个,并积极开展治安巡查、户政服务等工作。
9月5日海啸当天,万源磨东台共和村、柏秧坪村受灾严重,道路一度中断,西康公安特警24勇士当时翻越崎岖的陡坡,挺进震区开展搜救。
柏秧坪村塌方的公路依然没有抢通,公路只能到达山脚下的柏秧坪村一组,往山上的二组、三组,目前只有一条新劈开的山间便道,很多搜救物资只能靠走小路背上去。
吕鑫龙所在的警务室,设置在柏秧坪村一组的安置点。警务室6个人,分成3组开展工作。两个人在警务室值班,另外4个人分成两组,一组前往柏秧坪村,一组前往共和村。
村里总共有5个安置点,吕鑫龙和同事必须每天挨着到访巡逻,了解村民的需求,排查安全隐患,安抚群众情绪……很多村民家里受灾严重,想要回去把东西抢出来,但担心安全,吕鑫龙都得耐心劝说。
↑吕鑫龙在安置点走访群众
刘继康告诉红星新闻记者,目前村里物资充足,大家都住在安置点的帐篷里。根据统计,在接下来等待复建的时期,村里大部分人选择投亲靠友居住,少部分人选择住安置板房。
9月15日回到家里,吕鑫波、吕鑫龙兄弟二人跟父母断断续续团圆。父母现在住在村里的安置点,他们都很放心。
↑吕鑫波(右)和吕鑫龙(左)兄弟二人和父母在一起
吕鑫龙告诉红星新闻记者,兄弟二人都在镇上上班,回家的时候并不多,忙起来几个月都难得回去趟。
吕Capendu说话质朴,他告诉两个儿子,要固守岗位,要好好干,干不好,让人瞧不起。
红星新闻记者 杨灵 蒋麟
责编 邓旆光 编辑 彭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