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已经很久没有TVB剧在豆瓣上评分超过9分,讲述香港人买房故事的《上车家族》(港版叫《下流上车族》)达到这一成绩。虽然是TVB庆祝55周年播出的第二部台庆剧,《上车家族》的制作成本却并不高,也没有太多在内地有广泛影响力的大咖港星助阵。
领衔主演的林敏骢,今年已经63岁,但《上车家族》是他的剧集处女作。在此之前,林敏骢是香港知名的鬼才创作人,曾为张学友、梅艳芳、谭咏麟、张国荣、刘德华、陈百强等人创作多首歌曲;后来他与曾志伟主持的搞笑节目也大受欢迎。
此次出演《上车家族》属于阴差阳错,临时接替有其他工作安排的姜皓文。但林敏骢的表现出人意料的好,既有新鲜感,急才和搞笑基因也让他饰演的一家之主车志明显得尤为讨喜:再多生活困苦,也被他的心宽体胖化解。
与林敏骢搭档饰演夫妻的是亚视昔日的当家花旦江美仪,这是她继2017年备受好评的《亲亲我好妈》,时隔五年再次担纲TVB剧的女一。默默无闻的实力派又一次出手就惊艳所有人。
《上车家族》说的是车志明一家上车(买房)的故事。
车志明曾是有房一族。2008年金融危机的时候,以为房子会暴跌,卖房进股市,结果房价不仅没跌还几番暴涨。下错车之后,收入就没赢过房价,想上车而不得。
买房一直是最能引起国人广泛共鸣的主题之一,这个主题有太多故事可以写,TVB自身也多次涉猎。2020年的《香港爱情故事》就颇为尖锐地拍出高房价对爱情的吞噬。《上车家族》同样对香港的畸高房价极尽吐槽之能事,写实呈现香港人为了博一套房的拼尽全力。观众对类似段落都会心有戚戚,也会对剧集的处理会心一笑——温馨、轻松是这部剧的基调,对房市的种种怪现象它更多是一种戏谑和自嘲的态度。
比如车志明和太太雯慧(江美仪 饰),为了要上车去看凶宅,600万的房子砍价成200万。这当然不可能成交,雯慧不死心地问一句:有没有车位死过人,可以更便宜?
他们省钱也是省出花样来,总揽经济大权的雯慧各种精打细算。车志明最好的兄弟的儿子结婚,雯慧包了999元拉了一家四口去吃。车志明的好兄弟也不得不吐槽:1998年你结婚时,我可是包了5000元哦。车志明在超市工作,每每超市有试吃活动,雯慧就留着肚子过来大吃特吃,这样就可以省下一顿便当的钱了。
甚至为了让闵老太(鲍起静 饰)的公屋写上车志明的名字,雯慧让车志明认贼作母。当年,闵老太是车志明母亲婚姻中的第三者,车志明一度对闵老太恨得牙痒痒的……
总之,香港普通工薪阶层想要依靠工资以及省吃俭用买房实在太难。车志明一家为了上车没少瞎折腾,却屡屡聪明反被聪明误,损兵又折将,比如夫妻俩都被精明的闵老太耍得团团转。
观众虽同情这家人的遭遇,却没有那种愁云惨淡的沉重感,除了轻喜剧的基调外(随着剧情推进,笑点愈发密集),更关键的是,这一家人实在是相亲相爱,太有凝聚力了,天塌下来都不是个事儿。
车志明与雯慧这组夫妻,有小市民的一面,比如精明,抠搜,偶尔虚荣(雯慧与表妹的一路较劲实在好笑)。但他们也是真的可爱,爱家人、爱孩子、爱对方,相濡以沫、相互懂得,感情相当好。
怎么个好法?TVB的资深编剧写起这种戏码,总是细腻、新颖又动人。比如车志明多年后第一次在超市里偶遇闵老太,他与闵老太发生激烈争执,被人拍了视频发到网上去。老板给车志明发话:如果无法取得闵老太的谅解,车志明就别来上班了。
雯慧当天就在网上看到这个视频。她的第一反应是,在车志明下班前,给租客钱让他们去旅馆住(抠搜的她难得这么大方),创造与车志明独处的空间。车志明一回来,她就送上鸡汤,我知道你今天很不开心,我不想你回到家里也七窍生烟。车志明就知道雯慧看到网上的视频。雯慧顺势问他,按理说你平时这么专业……这次怎么没忍住?
车志明就很心平气顺地告诉雯慧前因后果,还说超市要他去道歉,他不想干了。雯慧温柔地劝他忍忍,我们道歉不用真心的,接着她非常耐心示范车志明怎么去道歉,车志明第二天果然就去了。
这个桥段就非常有人情味,把夫妻之间的默契、体贴、包容、理解、爱护等都体现出来了,他们知道彼此的脾性,知道怎么去安抚对方。不消说,车志明与雯慧身上都有理想的伴侣所该具有的品格——情绪健康又稳定,他们所组建的家庭自然也始终充盈爱意与幸福。
又比如,他俩好不容易把小女儿蔓蔓送去加拿大留学,结果蔓蔓因为意外被退了学籍和签证,浪费30万的学费,默默回到香港。车志明知道后也没气恼,只是想着该怎么跟雯慧交代。
一家人约在餐馆里,雯慧一脸狐疑两个女儿怎么都回香港了,车志明云淡风轻地说四个好消息,一个坏消息。雯慧立即说,要先听坏消息。车志明就说,肯定要先从好消息开始说啊,然后一通有的没的铺垫,如果读书四年,120万,她现在替你省了90万,给我们做首期,非常好……最后再引出坏消息:女儿被退学了。
女儿这时再来点自己多么思乡的眼泪攻势,雯慧也顾不上生气了,别哭了,最重要是一家人一起吃饭,是不是?
一家人最重要的是齐齐整整,是TVB剧的名台词,也是TVB家庭生活剧永恒的主题之一。这一次在《上车家族》,这个理念仍然贯穿始终。并且,在买房这个大背景的烘托下,齐齐整整的家庭理念显得愈发难能可贵:当越来越多人为了拼取一个房子而断绝亲人、撕裂感情、迷失生活时,《上车家族》再次为观众确立了稳固的价值坐标:房子再小都不是问题,最重要是一家人在一起我想着再买一套房子,让我一家人齐齐整整、开开心心的。
《上车家族》中,这样的价值理念并不悬浮空洞,编剧将它渗透在人物的行为逻辑中、浸润着人与人之间的关系。车志明一家人就是最看重齐齐整整,他们不相互埋怨,总能替对方着想。所以,看到父母这么渴望再次拥有自己的房子,两个女儿都很懂事地想要帮忙,我不想看到你们每一个都这么辛苦;车志明愧疚于失去自己的房子,雯慧又恰好要去旧居当钟点工,但雯慧不以为意,要吃苦就一起吃苦嘛,我嫁给你是为了房子的吗?
不要认为这是廉价的鸡汤,很多时候我们就是太精明太务实,播下跳蚤也只能收获跳蚤。闵老太与儿子闵家宝的关系,与车志明家形成对照。闵家宝移民日本,闵老太单独留在香港,要不是闵老太欺骗儿子公屋要转到车志明名下,他也不会从日本回港。闵家宝是想带闵老太去日本,但想让她住养老院;闵老太不想移民,闵家宝就要把闵老太心爱的小狗带去日本,因为自己的儿子很喜欢这条小狗。面对闵老太你要狗不要妈你只会哄老婆,不会哄妈等指责,闵家宝则希望闵老太继续让步,你可不可以再让一次?你当积阴德好不好?
鲍起静炉火纯青的演技,精准还原了闵老太的可怜、可恨与可爱。闵老太的前半生不无刻薄、固执、自私,闵家宝多少受了她的影响,她也承受迟来的代价。公屋是有了,却也得忍受刻骨的孤独,甚至去别人家的门口偷偷录音以感受一点人情味。好在遇到车志明一家,给她分得一点温暖。车志明原本是认贼作母,渐渐地,这对半路母子倒有了真心真意的真感情。
总之,一个买房上车的故事、尤其是当它发生在香港时,是很容易拍得惊心动魄、风声鹤唳、翻江倒海、大起大落的,对于高房价的批评,也很容易显得声色俱厉、愤世嫉俗、消极悲观。《上车家族》却处理得轻松、温情、醇厚,有抓马的放飞,同时依然保持反思的锋芒,给观众带来很大的惊喜。
上车只是故事的切入点,家族才是这部剧的落脚点。归根结底,它是平民生活的赞美诗,是想给现实重压下的人们带来一点温暖积极的能量:有房当然好了,没房也不要绝望,最重要是一家人一起吃饭,是不是?